
《天大地大》系列(纸本设色) 方土 作
●方土
《天大地大》系列绘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,绝非随性挥洒,每一笔都藏着对“心界”的思考。那时我常凝视天地辽阔,便想借宣纸与墨色的浓淡干湿,探寻心灵挣脱束缚的可能——当笔墨跳出惯性,或许能透出释放后的透亮,恰似天地本无固定界限。
这个系列共八幅,1996年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时,我总在角落静静观察:长者对着留白出神,少者对着墨块琢磨,外宾则对构图兴趣盎然。后来作品全被韩国亚洲美术馆与香港艺术馆收藏,指尖触到收藏证书时,我忽然确信,探索水墨边界的尝试本无疆域——画面里的精神图像,真能跨越文化界限,被不同背景的人读懂,正如天地默然无语,却能被众生感知。
那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,各种观念碰撞激荡:西方艺术思潮涌来如劲风,传统文化复兴似厚土,两种力量撞出“破界而存”的可能。我便以此为引,为水墨画找一条通往心灵深处的路——既要扎根传统笔墨根基,如大地般沉稳;又要让当代人的心声在黑白间流淌,似长空般开阔。古人对“天地玄黄”的敬畏里,藏着对宇宙无垠的追问,正像人对本真的求索;我们常被琐事与规矩囿于方寸,心里却有个向往自由的角落,正如天地从无固定轮廓,水墨的晕染正好让这番景象在画面显现。我用苍茫墨色叠出厚重,实为精神构筑意境;以破格构图思考存在,终究是想让笔墨成为心灵的延伸。这个系列就像一扇无形的门,为观画者开辟通往内心深处的路。
与毛笔相伴数十载,我深知传统笔墨规矩里,藏着老一辈人观照心性的智慧。但总跟着古人脚印走,视野难免成了闭环。我想让这门技艺成为心的镜子,照见当下思考。于是试着把几何构成的张力、抽象思维的灵动,一点点融进笔墨。从描摹自然到勾勒心象,实则是让水墨成为精神的拓片。早年那些实验,就是不想让笔墨捆住心灵——让水墨画不只画“梅兰竹菊”,更能装下当代人的精神疆域。我接着往下走,不光要打破技法边界,更想让水墨成为心灵与世界对话的窗口。
《天大地大》虽不到丈二整幅,竖构图却暗合“仰观寰宇”的姿态。这种满构图处理,是对传统“知白守黑”的当代转译,也暗合佛家“空即是色”的哲思——虚实相生本就是世间常态,留白处恰是思绪生长的空间,如同天地间的留白容万物生长。我想让古老智慧在笔墨里重生,让画作不只是视觉对象,更是精神的栖居地。
我用湿画法调和墨色,如泥的墨团不只是技法,更是精神的肌理。浓淡对比藏着万物的辩证:浓是执念的沉淀,淡是顿悟的清明,两者在纸上既对抗又融合,正是存在的本相,也像昼夜交替、寒往暑来的天地常理。球体经皴擦积墨滋生的纹理,恰似岁月在生命里刻下的年轮——实验水墨对“材料本性”的探索,其实是让墨色成为精神的皮肤,承载着那些说不出的思绪与记忆。
画面的“球体”是这个系列的魂。大小不一的球状像天地初开的轮廓,横在观者与远景之间。我故意省去近景,让中远景的朦胧物象在“寰宇”间游移,就是想让观者跳出视觉惯性,在空间重叠里感受时光的流动,如同站在天地之间,看云卷星移。这些球体从不是障碍,而是心灵的路标——人总被固有认知框住,唯有破界,才能抵达“见山非山”的顿悟。球体间的碰撞挤压,是视觉的张力,也是对“无界”的注解:我们被现实包裹,心却总想突破局限,这永恒的矛盾,正是实验水墨想注入笔墨的当代思考。
三十多年后回望,这些作品像一块界碑,立在传统与当代的交汇处,不事张扬却有分量——墨色里藏着对传统的敬畏,球体中跳动着当代的脉搏。《天大地大》的探索让我明白:真正的自由从不是无视边界的莽撞,而是带着对传统根脉的尊重与当下精神的敏感,让笔墨在历史与时代里,不断生长出触碰心灵的力量。它的意义,正在于让千年宣纸既承载古人山河,也容纳当代人的心灵褶皱——让古老艺术在与当下的对话中新生,终究印证了:心灵的疆域,原与天地同宽,永无止境。
(作者系国家一级美术师,广东省中国画学会会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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