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每周四至周日,背着电脑,搭乘高铁,或辗转多路地铁,抵达位于姑苏区长船湾青年码头的一家电影院,在电影开场前就已坐在影厅内。他们,就是中国电影资料馆江南分馆的字幕员。
去年6月,中国电影资料馆江南分馆(以下简称“江南分馆”)迎来了首批影迷朋友。每周,十六七部经典电影在这里放映。在影院的观众很少注意到,这些影片的中文字幕大多是由人工手动操作播放。一些年轻人主动报名,成为了坐在最后一排“敲”字幕的志愿者。

(钱晓雯在地铁上温习电影字幕)
每周末,钱晓雯都会换三趟地铁,从昆山玉山广场站坐到石路站。地铁上的1个半小时,刚好够练习一部电影。
“今天下午要‘敲’这部《哭泣的草原》,一共847句台词。”钱晓雯去年从广告学毕业,现在在上海实习,周末回昆山。去年10月,她成为江南分馆的一名字幕员志愿者。
“最开始知道字幕员这个工作,是分馆开业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影迷朋友,她说自己在上海电影节敲过字幕,推荐我也去试试。”
出生在小镇的钱晓雯小时候看电影的机会并不多,对世界的好奇心来源于CCTV-6看过的那些电影。“我记得第一次是看《那个杀手不太冷》,看完里昂和马蒂尔达的故事,我止不住流眼泪。” 钱晓雯发现,看电影让她感受到了一种现实生活中无法经历的人生。
江南分馆开业后,钱晓雯每周三个小时来回,看上一天的电影。她从另一位影迷的口中得知,原来这些外国电影的字幕是放映的时候由字幕员手动敲上去的。
01、“做字幕员让我与喜欢的电影有了更深的联结”
由于江南分馆放映的部分外国电影没有中文字幕,为了让观众看懂,影院通过外挂的字幕机,在放映过程中,字幕员根据台词进度,一句一句把字幕“敲”上去。
钱晓雯第一次“敲”电影字幕是在去年10月,“我们会提前一个月拿到样片和台词,在家里反复练习,直到字幕出现的时间准确无误。”在朋友的鼓励下,她加入了这个14人的字幕群。
“我英语只过了4级,一开始我很怕听不懂怎么办,敲错怎么办,然后安安鼓励我,如果我想做,可以给我机会试一下。”安安是江南分馆的工作人员杨文杰,负责招聘字幕员志愿者,同样因为热爱电影来到了这里,缺人的时候,她也自个儿上场“敲”字幕。“我们有现成翻译好的字幕,基本不需要字幕员翻译,但是有两个要求,一个是热爱电影,另一点,得耐得住性子。”

(钱晓雯正在“敲”字幕)
钱晓雯“敲”的第一部电影是1993年上映的英语片《亚利桑那之梦》,这是一部她很喜欢的电影,时长140分钟。“刚开始感觉并没有那么美好,我没办法去上厕所,没办法看手机,我得一直盯着电脑字幕机。”高度近视的钱晓雯在1号厅的最后一排的小桌子上,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,“有几秒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,在家里练习的好像全忘了,我有点想撤,但我不能。”

电影里的对白如潮水涌来,钱晓雯必须对应画面和时间轴,将翻译内容精准敲入字幕系统,确保观众看到的每一句台词都流畅自然。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下,钱晓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。“直到出现了那句我特别喜欢的台词……”
“如果你相信自己的梦想,你可以确定任何力量,龙卷风、火山或台风,都无法让你失去爱,因为爱本身就存在。”
敲到这段台词的时候,钱晓雯进入到了一种心流的状态。当喜欢的电影台词,由自己敲出来,呈现在观众面前,“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,我与电影好像有了更深的联结。”
02、“想让观众感受不到我的存在”
理工男S对字幕一帧一帧对应这件事,有着近乎完美的执著追求。作为一名老字幕员,他已经敲了近20部影片。他总结出来自己的一套经验,“如果字幕快一帧或慢一帧,观众的观感都会不一样。”
S对自己的要求是,尽量“抠”到每一帧。每次拿到样片,他都会提前看上十几遍。先熟悉剧情,然后试着敲一遍,哪些段落念白语速较快,需要反复练习;哪些段落出现大量留白和音乐,下一句台词在哪一帧切入,“我希望观众最好感受不到我的存在,就像这个字幕本身就嵌在里面一样。”

(观众通过字幕员敲出的字幕,观看外文电影)
“在一些观众比较难理解的画面或者台词里,我会偶尔让台词多停留一点时间帮助观众理解电影。”S说,“这是我们区别于机器的一个重要因素——有‘人情味’,它是在人工智能时代手动字幕不易被机器取代的原因之一,也是我们字幕员与观众之间达成的默契。”
S在上海工作,看电影是他忙碌工作之外的放松。每两个星期,他会坐高铁来苏州。
江南分馆的许多电影涉及了意大利语、法语、希腊语等小语种,为了让字幕敲起来更精准,S又开始自学语言。“每个周末开始变得充实、有趣,不再那么乏味,不再只有工作……”S说,这一切的改变,都是从做字幕员开始。
也会有很多意外的小确幸,S分享了敲《马太福音》这部影片散场时的经历。“我在收拾电脑,一名观众突然过来,问我是你手动敲的吗?这电影挺难的,敲得挺顺的。”
S没想过会被观众看见,还得到一句真心的夸赞。
03、“想给按部就班的生活增加一点小彩蛋”
“我竟然还可以诶。”28岁的方雅澜刚结束了她的首场字幕员体验,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。她在相城一家公司做财务,傍晚下班后,她坐地铁赶过来,6点半就坐进影厅开始准备。

(电影开场前,方雅澜正在进行各种准备工作)
尽管已经在家试了无数遍,第一次上场的方雅澜还是十分紧张。“中间有段念白背景音夹在人物说话声中,真的很怕敲错……”
22点04分,影片结束。方雅澜完成得很好。影片的最后,她还加了句小彩蛋:“我们下一场再见!”
“我想给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增加一点小彩蛋。”大学听从家里安排学了财务的方雅澜,毕业后按部就班进入了苏州一家公司。然而,内心始终对文艺作品感兴趣的她,一直在寻求一些生活中的“色彩”。
“有时候我会去参加一些路演活动,会学摄影、唱歌,我很高兴尝试了做字幕员。” 方雅澜说,字幕是黑白的,但成为字幕员,她的生活,似乎又多了一种色彩。
字幕员们有时也会悄悄“俏皮一下”。在昆曲《十五贯》的电影播放时,安安(杨文杰)在电影结尾处,给观众留下了“彩蛋”——“祝你人生这场戏,尽兴而光辉!”

电影《养蜂人》的片尾,大学生陈孟婕留下了彩蛋——“远方《养蜂人》的铃铛已开始摇晃”。

“字幕员通常是一群特别低调而且很i的人。” 苏州广电南施文管市场部主管李文瑾分享,“他们不图报酬,也不怎么讲话,就安静地做好字幕。但同时,他们也渴望精彩的人生。”
影迷阿咪评价这些字幕员志愿者为“幕后英雄”,“他们不被看见,但又至关重要。”
这种重要性,有时又体现在对电影的“补充”上。字幕员小Y分享自己今年4月敲电影《战将巴特勒》字幕时,发现原本的字幕文件缺少相关的修复信息,她和工作人员一起查资料把信息补齐的经历。“能参与到电影的字幕创作中,感觉很有成就感。”
“来江南分馆就像回家了一样。”在作为观众和字幕员来了许多次后,再次踏进江南分馆的门,钱晓雯忍不住感叹。
编辑:小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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